Ranaldee

《Sein Kind》普奧,架空古代設定,單篇完

大家好我冒上來換氣了(X)

像之前說過的一樣(呃應該有吧?),今年會出兩本再錄本,八月會先出其中一本非歷史向總集,這篇也會收錄在裡面

在普奧坑蹲滿十年了,很想做點什麼來紀念啊~

第一波宣傳訊息跟預購資訊預計月底前會釋出,再請各位多指教啦~~~






《Sein Kind》

 

 

那晚的月亮,明亮如鏡。

直到今天,基爾伯特還記得那一地像銀瀑般洩流的月光,既明亮、又冰冷得鑽心徹骨。

其實,他原不該選在月光如此明亮的夜晚出來的,那太容易給人發覺。但,他實在太害怕了。即便過了這麼多年,他還記得七、八歲的自

己是如何用盡所有的勇氣,在萬籟俱寂的深夜偷偷溜進圍欄高聳的墓園。

那時的基爾伯特,舉著傷痕累累的細瘦手臂,握著他從樹上折下的枝幹一點一點地刨著苔痕猶綠的土壤。雖然前幾日剛下過一場雨,土質鬆動了不少,但僅憑著他那點單薄的力氣,也不過勉強挖鬆了些許而已。要是再過兩年,他應該就能舉得動鏟子了──前提是他能從哪兒摸來一把的話。

其實,他也不想走到這一步的。以前偶爾會施捨點殘羹剩菜給他的神父常說,只要誠心懺悔,神終究會原諒他的。或許,這點終究只有神做得到吧。鎮上的人都說,他弄到今天這樣是自找的。可是他實在沒辦法、他實在太餓了──他發誓,要不是麵包坊的老闆娘給的發霉麵包

不僅硬得連老鼠都看不上、分量還沒六歲的他半個拳頭大,他也不至於餓得忍不住偷走架上剛出爐的新鮮麵包。

回想起來,那塊雜穀麵包或許是他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。但吃下了那塊麵包,就彷彿吃下了毒蛇給的禁忌的蘋果──他到現在還是沒能想明白,究竟為什麼只是吃了口蘋果,就是足以被逐出天堂的大罪了──從那以後,基爾伯特就成了鎮上的過街老鼠,說不定連老鼠都過得比他好些,起碼老鼠還有伴。

「小偷」、「賊兒」這些詞再也沒有離開過他,被麵包坊老闆用擀麵棍轟出來後,再也沒有任何一間店鋪肯收留他做幫工或學徒。在這樣的小鎮,這些事總是傳得特別快,半天之內,「麵包坊的小學徒基爾伯特偷了塊麵包」這句話就從鎮的這頭傳到了那頭。別說學徒或幫工,從那天後,他連片樹皮都別想從鎮民那兒乞討來。

神父說,只要願意悔罪,他就能原諒自己,或許還想辦法能給自己弄點吃的、甚至留在教堂裡工作都有可能。但他又有什麼錯呢?他只不過是肚子餓而已,肚子餓了能有什麼錯?太可笑、實在太可笑了……

 

基爾伯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,喘得胸口到喉嚨都痛得像火燒一樣,可他不能停下太久。雖然說看守墓園的老酒鬼喝醉後多半不會在太陽曬到屁股前醒來,但他也不敢太過僥倖,只是多喘了幾口氣便重新跪下,繼續奮力地向下挖。

 

聽說,這座墓園埋著的主都是些有錢人,有錢得他一輩子都無法想像;聽說,只要摸走一枚戒指,就足以讓他吃上一年;聽說,就算摸不到首飾財寶、就算只是挖到個普通人家的墳,把衣服扯下來賣去造紙廠,換來的錢都能吃上一個多月……

想著新鮮的麵包、熱騰騰的馬鈴薯燉湯,小基爾伯特手上的速度更加快了些,卻仍止不住微微的顫抖。流浪街頭有一年多了吧?雖然不只一次看過死人,半夜溜進墓園偷墳掘墓,卻還是足以讓半大不小的孩子如他膽顫不已。樹枝搖晃的吱嘎聲、泥土翻掘的沙沙聲、遠處狗隻的嗚嗚長嘯,都足以讓他抖上幾抖。可他不能停下,他不想再啃夾雜砂土的草根、吃水溝裡撈來的酸腐剩食了……

忽然,那些聲響冷不防地憑空消失了,就像上帝突然遮住了他的耳朵──儘管他完全不懂為什麼祂要這麼做。連蟲鳴和風聲都不見了,只剩下基爾伯特自己粗重的喘息聲,還有耳邊轟隆隆響的心跳聲。

原先照在他身上的銀亮月光,也毫無預警地一點點淡去,直至沉重的黑暗完全將他吞沒。通常,夜晚的天空會是深沉濃郁的藍、天際帶點些微的紫紅,可現在的天空卻是一片完全的漆黑,與遠方的地平線融為一體的黑,黑得就像人們穿進教堂裡的喪服一般。

沒了月光,他連看清自己的手指都嫌困難。他試圖繼續往下挖掘,期盼什麼時候能碰到深埋的棺蓋,可是瘋狂的恐懼卻更迅速地淹沒了他。他當然知道這情況很不對勁、太不對勁了,可是他哪有時間停下?

緊握木棍的雙手突地一頓,基爾伯特猛然回頭。在逼人的黑暗中,有什麼正站在那注視著他。

那東西一步步接近,可是別說腳步聲、連衣服摩擦的細微聲響都沒發出一點。他意識到,自己正在顫抖,渾身抖得像回到去年十二月的大雪天,他只能偷偷依偎著鎮上住家的磚牆,汲取從另一頭的壁爐傳透出來的幾縷溫暖。

是凝聚的烏雲悄悄散開了些許吧?稀薄的銀光絲絲滲出,照出一抹詭異的人影。全身裹在齊地黑斗篷裡的男人站在五步外的距離,透過寒光冷如冰雪的眼鏡打量著他,額前垂落的深色髮絲和落下的陰影遮蔽了上半臉,只能看清下頷尖瘦凌厲的線條。

他絕對不是墓園管理員。可他又是誰?警察嗎?還是神父?不管是什麼,只要不是什麼只應該出現在床邊故事裡的可怕怪物,基爾伯特還寧願這個人是來逮他的警察呢。

男人端詳了他好一會,似乎在審慎評估著什麼。

「你餓了嗎?」

 

冷不防的提問嚇得基爾伯特渾身一抖,連原先打算抓著防身的木棍都脫了手。他的牙關喀喀打顫,半天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,只得點頭──

是啊,他的確是餓了。很多時候,用絕對的誠實或些許的小謊言博取同情,比什麼都管用,或許還能換到一頓稍稍像樣點的晚餐。

他能感覺到,男人的視線又將他從頭到腳掃視了幾遍。「多久沒吃了?」

「三……三天。」

「你想吃飽嗎?」這次,男人主動走近了兩步,忽然明亮許多的月光照亮了他的面容──乾淨而蒼白的臉龐、從骨頭裡透出的傲慢目光,以

及不知從何而來、令人窒息的壓迫感,在在顯示他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鎮民,說不定是個富人、不,搞不好是哪個貴族老爺……

基爾伯特努力回想鎮民是如何應對來鎮上收稅的勢利稅務員,一邊努力按捺從腳底襲上的寒意。說不定,運氣好的話他能弄到不只一頓飯。「當然……老、老爺。」

男人原就稍稍擰起的眉頭又靠近了些許。沉默沉重得像白天堆滿柴枝的大車一樣,壓得他喘不過氣。就在他以為自己弄巧成拙,搞不好還要大禍臨頭時,男人又開口了。

「跟我來吧。」

基爾伯特愣住了。他盯著從斗篷裡伸出的手掌,只混亂了幾秒鐘便立刻上前,毫不猶豫地搭上了那隻手。冰涼的溫度差點讓他驚叫出聲,好在這次他忍住了,堅定地握著那隻冷得不像常人的手。

男人又低頭打量了他幾下,眉頭皺得更緊了──帶有顯而易見的疑惑。不,眼前的男人或許是他絕無僅有的機會了。他更加堅定地抓著那隻手不肯放。

好半會,男人才發出了點不置可否的聲音,牽著他離開。

離開前,基爾伯特回頭看了空曠寂靜的墓園、以及後頭稍遠處的小鎮

一眼。

從那之後,他便再也沒看過這座自己出生的小鎮了。

 

 

十七歲的基爾伯特換上半身鏈甲、外罩領口繡著白玫瑰的純黑制服。雖說現在的他還不算是修會正式的一員,不過三年多來紮實的訓練和修道生活下來,他的實力和表現也已經與正式的黑玫瑰騎士差距不遠。或許再過兩年,他便能取得在胸前別上黑玫瑰的資格了。

當然,重要的還是眼下。他執起橄欖仁串成的玫瑰念珠,默念了一遍玫瑰經禱文,才將念珠掛上脖子,仔細地由領口塞入衣內。該是時候交班了。他再看了眼空蕩且昏暗的臥室,確認貼身的皮袋安安穩穩地收在內衣胸前的暗袋裡,才匆匆離去。

好在,黑玫瑰塔就在他居住的房舍前方。他向在門口守衛的路多點頭,快步走下旋轉梯。一進入樓梯間,陰鬱潮濕的氣息立即撲面而來。

牆上每隔幾步便掛著一支熊熊燃燒的火把,本該陰暗的空間光亮如白晝,卻掩蓋不住濃濃的濡濕霉味和絲絲血腥氣息。踏入地下二層的地窖,往刻鑿玫瑰印記的光滑牆面上敲出一短三長的暗號,不一會,牆的另一頭也傳來同樣的敲擊聲響,空蕩的回音迴響久久才沉寂。接著,沉重的牆面緩緩滑開,負責和他交班的漢斯走了出來,滿臉顯而易

見的疲態,也沒一句話,直接將手裡的長柄斧塞給他,如獲大赦地上樓去了。

按下機關,石牆在基爾伯特身後緩緩闔上。雖然不能肯定玫瑰聖母修會──由於以黑玫瑰為印記,又被暱稱為黑玫瑰修會──究竟成立了有多長時間,不過從這座地牢門上的拉丁符文和刻飾紋樣看來,至少能肯

定單單這座支會便絕對不只一、兩百年之久。依負責教導他的特瑞梅爾修士所說,玫瑰聖母修會十三支會的歷史幾乎和教廷一樣古老,教廷的白騎士捍衛白日的世界,黑玫瑰騎士則在夜晚抵禦那些來自黑暗的侵襲,自古以來便是如此。

基爾伯特背部緊緊抵著厚重的石門,左手執著鍍銀長柄斧,右手撫過石牆,確認了開啟石門的機關位置。事實上,他的守衛工作並不是防禦外頭的入侵,而是監看裡頭的東西。原先應該由正式騎士親自執守地牢,然而兩天前的大戰讓多數騎士們都負了傷,依照修士們的計算,距離血月來臨只剩下不到十日,魔宴即將到來,女巫、狼人、吸血鬼……所有不被陽光祝福的生物都將傾巢而出,騎士們必須把握時間療傷、儲備體力。更何況,他相信兩天時間已經足以讓裡頭那位失去絕大部分的危險性,否則修會也不至於放心派他們這些學生前來看守。不過,要是他們知道四年前的來龍去脈,大概也不可能將他派來這吧。

差不多是時候了。基爾伯特回頭確認了石門仍然緊閉,小心翼翼地端著武器進入長廊,往地牢深處走。黑玫瑰塔最底層的此處共有三間牢房,是整個支會最隱密、最堅固的處所,連一扇窗都沒有。整座塔到處刻有抵禦邪惡的十字架和符文,砌磚時澆上了鐵漿,秉聖母之名,只怕是火炮都無法輕易拿下黑玫瑰塔。

最深處的牢房燈火依舊通明,畢竟對那些黑暗物種而言,過於明亮的光線反而阻礙他們的視力。基爾伯特從牆上取下鑰匙,打開柵門,細細端詳著被銬在牆上,半跪著的身形──這個人,以前曾經是何等高大。

 

濃褐的髮絲讓黏稠的血塊沾黏成難看的束狀,一身考究的套裝破損不堪,裂口下隨處可見猙獰的創口。若是一般人,這樣駭人的傷勢早就要了命,然而黑玫瑰要折磨吸血鬼又能確保不取其性命的方法多得是,在問出魔宴的地點之前,他們絕不可能輕易讓他了斷。只要不暴露在太陽下,吸血鬼相當難死去,也很難傷到他們,行刑的必得是銀刀,下手前最好還能浸過聖水,只要是被銀刀劃過的皮膚,銀會殘存在創口上,要癒合便是難上加難,即便再強悍的吸血鬼都很難抵禦這套酷刑。

基爾伯特的眼神落在角落那一大桶清水,他靠近了些,用食指沾了點一嚐。看來修士們還沒來得及為這桶水加持。他放下長柄斧,使勁扛起整桶水,往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囚犯身上一潑。

四肢及頸項皆被鏈枷鎖住的囚犯被冷水澆得一激靈,接著不斷咳嗽,身形劇烈晃動間,垂落的髮絲稍稍散開,露出了熟悉的羅德理希‧艾德斯坦的面孔。

起先,他被不斷從頭頂上、臉上滑落的水珠刺得睜不開眼,卻又無法騰出手將水痕抹去。好一會,等到那雙妖異的紫眼終於得以睜開,定焦在基爾伯特身上,烙著燒灼印痕的嘴角才淺淺地揚起。

「你來了。」

基爾伯特扔掉手裡的木桶,拍淨雙手走過去,「對,本大爺來了。」

「你不該就這樣來的,起碼該穿上手甲……更不該扔掉武器。」

「少囉嗦。」他沒理會吸血鬼的揶揄,垂下視線打量著那副狼狽的樣子,「你來這做什麼?」

似乎是冷水讓神智稍微清明了些許,羅德理希漸漸恢復了他記憶中從容又雲淡風輕的神態,淡淡地回答:「路過。」

「你以為我會信?」基爾伯特咬著牙低吼:「一個吸血鬼沒事會路過獵魔騎士團的地盤?」

「原來你知道了……什麼時候發覺的?黑玫瑰那幫人告訴你的?」吸血鬼輕輕地嘆息,表情有些無奈。

「別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蠢。」是啊,他可不是蠢貨。在羅德理希那幢深藏山林、幾乎終年照不到陽光的莊園住了六年,眼前這個從不知道掩飾的傢伙永遠不曾在黃昏前起床,整座莊園終日窗簾緊閉,他要是什麼都沒察覺,才真的是傻了。

「真是的,我可不記得教過你這種話。」

「閉嘴。第二個問題,你的目的是哪裡?」

「那很重要嗎?不管是哪,我大概也去不了了。」

「少岔開話題,快說。」

羅德理希又嘆了口氣,狀似勉強地說:「外凡尼西亞,那裡有我的別莊,很適合避暑。」

 

基爾伯特的嘴角微微抽動。他並不敢確定這個答案有幾分真實性,但他也很清楚,再問下去必問不出什麼了。

「好吧,最後一個問題。」他的聲音微微顫抖,拳頭在黑袍下緊緊擰起,「你為什麼要那麼做?」

吸血鬼挑眉,似乎有些訝異他會問出口,隨即浮現似笑非笑的表情,「你說的是哪件事?」

「少裝蒜!」基爾伯特忍不住低聲咆哮:「你很清楚我在問什麼!」

那時的他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那一天。離開了出生的小鎮,好不容易安定下來,莊園裡的日子雖說單調了些,但比起過去有這頓沒下頓的生活總是好了太多太多。原先他以為,這輩子也就那樣過了,老天卻偏偏又和他開了個玩笑。

『別動。』那時候,羅德理希的聲音前所未有地冷酷,卻不是針對他,而是不知從哪裡入侵莊園的黑玫瑰騎士,『要是過來一步,這個孩子就得死。』

他仍然記得十三歲生日那天,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有多麼冰冷。這太荒唐了,前晚還一板一眼教他讀拉丁語的羅德理希忽然翻臉了?他幾乎要斷定那是個愚蠢的玩笑──儘管他從來沒在羅德理希身上感受過所謂的幽默感──下一秒匕首卻劃破了他的皮膚,鮮血立刻浸透了衣領。

那之後,羅德理希成功地逃離莊園,而他則被騎士們帶走。來自羅馬的黑玫瑰騎士們急著追蹤吸血鬼的蹤跡,卻又不放心他這個曾經住在吸血鬼莊園的人類,便在經過現在居住的支會時,委託特瑞梅爾修士看顧他。好在騎士們沒來得及交代他的來歷便匆匆離去,只是才擺脫了吸血鬼走狗的嫌疑,卻又因為殊異的外表被看做惡魔之子。修士很仁慈,告訴他不論出身為何,只要懺悔、傾力學習便能重回上帝的懷抱。哈。

「那很重要嗎?」

「重不重要不是由你決定,」他深深地吸氣,「告訴本大爺實話。」

映著火光的紫眼緩慢地眨了眨,優雅絲滑如蜂蜜的聲音放低了些,「你過得好嗎?」

「別廢話,你以為你還有多少時間?不想死就回答我。」

羅德理希突然笑了起來,好像他說了什麼可笑的笑話一樣,「我可沒那麼容易死……他們教過你怎麼殺死吸血鬼嗎?說說看?」

這又是哪門子的玩笑?基爾伯特幾乎要忍不住往他沾滿血汙的臉揍上一拳,卻又從那張臉上看出認真的意思,僵硬地回答:「木樁,刺穿心臟。」

 

「木樁刺穿心臟能殺死吸血鬼、殺狼人得用銀製武器……你知道嗎?其實這麼多年來,梵諦岡從來沒有成功的殺死過吸血鬼──真正的吸血鬼。」

「什麼?」

「人類的身體太脆弱了……即便接受初擁成為吸血鬼,比起真正的吸血鬼仍然很脆弱,只要用木樁刺穿心臟、焚毀屍體就能殺死他們。你不覺得奇怪?吸血鬼並沒有心跳,那麼刺穿心臟又有什麼所謂?說到底,吸血鬼本來就是死人。」

羅德理希抬起頭,少了眼鏡的阻擋,紫眸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更為清明且純粹,「幾乎沒有人知道……那些多數的吸血鬼都不是真正的吸血鬼,因為我們的數量太少了。吸血鬼的生育本來就不容易,幼體又太過脆弱──」

基爾伯特愣了一下才急急打斷他,「等等,你說什麼?你他媽說吸血鬼能生小孩?」

「注意你的用詞。」褐色的眉毛稍稍擰起,「雖然和人類理解的有不少出入,但以結果而言的確是這樣。」

「等等、等等。」他忽然覺得自己陷入了詭異的混亂,「所以,你的意思是你是吸血鬼、真正的吸血鬼?」

「天生吸血鬼,我可是弗拉德的後裔。」

「什麼?你明明不姓德古拉!」

「艾德斯坦是我第一座莊園的名字……我討厭那個姓。言歸正傳,天生吸血鬼是在神的詛咒中誕生的,要徹底死亡並不容易,白天的陽光雖然能讓我們受傷、卻無法致命,單單只用木樁刺穿心臟也只是白費力氣,最重要的是得砍下頭,乾淨俐落地砍下。然而只是這樣還不夠,即便只有一顆頭,吸血鬼的屍骸只需要沐浴三次月圓的月光仍然能夠復活,必須要將殘骸徹底焚毀……」

「等等,你說這麼多就只是為了教我怎麼殺死你?」

「不然呢?」

「你還沒回答本大爺的問題。」基爾伯特死死掐著吸血鬼的下巴,「別再耍花樣,回答我。」

「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麼樣,不是嗎?」

「這得由我來決定,不是你。」

浮著詭異金色光暈的紫色眼珠盯著他看了許久,眼睛的主人才投降般地長吁了口氣,「何必呢?看你的打扮,最多再兩年就能正式晉封騎士了。你或許不知道,這個位子可不是有實力就能坐的,好處也超出你能想像的……」

羅德理希自言自語般地低喃。就在基爾伯特以為他會再次用沉默閃避話題的時候,那雙單薄蒼白的嘴唇又輕輕顫動。

 

「四年前……莊園其實早就被黑玫瑰盯上了,只是礙於山勢複雜,森林裡又遺留著古老的魔法,一般人類無法輕易進入,讓他們無從下手罷了。」

哦,難怪那時候他從來不准自己踏出莊園,僅有的幾次外出還是由他帶領。

「我承認,是我太大意了。我一直以來盡可能減低吸血的次數,分散目標,從不對同一個村莊下第二次,卻還是引起了當地教會的注意。那次我外出歸來後,黑玫瑰的人尾隨我進入森林,也虧他們能找出隱藏生息和蹤跡的秘術,連我都發覺不了。」

羅德理希閉上眼睛,語調仍然平板、無風無浪,「當他們現身時,我已經到了莊園門口。他們有備而來,為的就是斬草除根。你應該知道,黑玫瑰騎士通常是兩到三人一組行動,那天卻足足來了十二個人。我想,他們大概認為終於挖到了吸血一族的老巢,打算一舉殲滅,卻沒想到那裡只有我一個。

「如果只有一半的人數,我有把握能徹底解決他們,就算再多兩個,我也還能帶著你逃走。但他們特地準備了銀刀、聖水、還有浸過聖油的火把。雖然傷勢並不致命,但要帶著你離開,還要避過他們的追擊太困難了……」

基爾伯特緊繃著臉,面部肌肉微微地抽搐,「是嗎?」

「嗯。」羅德理希稍稍偏過頭,有些不甘願地繼續說:「吸血鬼能給予人類初擁、將他們變成自己的同族,也能攝人心魂,讓人類成為自己的奴隸。對狙魔人來說,要分辨吸血鬼很簡單,辨認血奴卻很難,因為他們在本質上仍然是人類。即便血奴不是沒有機會恢復神智,為了斬草除根,他們一定會殺了所有我的同黨……只有一個辦法,吸血鬼通常很少製造另一個吸血鬼或血奴,前者太耗費力氣、後者又太危險。因為喝下吸血鬼血液的血奴,某種程度上可說是生命的延續,一旦血奴受到任何傷害,吸血鬼將會被成倍的力量反噬。這是狙魔人的常識,沒有吸血鬼會無端殺害自己的血奴。這樣一來,他們也就能相信你是無辜的人類,害死你也對他們沒有好處。」

基爾伯特盯著他偏過去的側臉,慢慢消化他聽到的一切。

「事情就是這樣……如果你還相信一個吸血鬼說的話。」羅德理希慢條斯理地說,緩緩抬起頭看著他。

基爾伯特僵硬的臉抽了抽,望著曾經養育他六年的吸血鬼精緻卻傷痕遍布的臉孔,熟悉的嘴角含著的淺笑是前所未見的那樣溫柔。

「好了,孩子,動手吧。記得要砍掉頭,最好是一刀解決……如果你願意的話。」

他緊抿著嘴唇,緩緩起身,執起靠立在牆邊的長柄斧,毫不猶豫地高舉、用盡全力一擊斬下。

 

 

「說真的,你那時候為什麼會帶我走?吸血鬼也有同情心?」

「不行嗎?難道沒有心跳就不能試著當個好人……好吧,我承認,那時候我看見你的髮色和紅眼,以為你是哪個小吸血鬼,餓到去挖人類的墳墓實在太丟吸血一族的臉了。」

「呿。那你現在到底打算往哪去?去參加魔宴?」

「我不是說了嗎?去外凡尼西亞避暑。誰想去什麼魔宴,我對那種狂歡派對可沒興趣。」

「……聖母在上,就本大爺所知,那可不是什麼派對吧。」

「差不多吧,無非就是吃、喝和狂歡。」

「還有屠殺嬰兒、崇拜撒旦?」

「人類的想像力真是豐富,我還以為你沒繼承到這點。」

「話說回來,原來你煮的東西還挺好吃的。」

「你以為那幾年都是誰煮飯給你吃的?」

「你?!」

「不然呢?你以為食物都是從哪冒出來的?」

「我以為你養了什麼奇怪的妖精之類的當僕人……一個吸血鬼到底為什麼會煮飯,你不是連人類都沒當過?」

「果然是想像力豐富的孩子啊。你不知道,人類的食物可比血液美味多了。」

「……是這樣嗎?」

「我們該走了,應該再飛幾天就能到。」

「老天保佑,本大爺快受夠你的飛行之旅了。」

「別抱怨了,到時候帶你去看看我出生的城堡。」

「你還記得自己在哪出生?」

「當然,我的記憶力一向很好。」

「但你找得到路嗎?」

「請你閉嘴。」

 


Fin.


梗來自之前去年推特上的「魔女的集會上再見吧」tag,對這篇就是拖了這麼久才動筆(X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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